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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竹山的新时代信天游诗歌由小空间地域向大社会天地拓展,由多沉湎生活物质向多发掘心理精神深入,。
《梁家河》是陕北民歌继《东方红》之后,又一首用民歌吟诵领袖的经典。这是一部自觉追求的鸿篇巨制的大史诗。这样的大史诗,开始了信天游诗歌大叙事、大抒情、大展现的新时代。
霍竹山叙事长诗《梁家河》:
不尽心歌信天游
文|曹谷溪 马至融
信天游是陕北人的生命之歌。陕北人用信天游唱诵自己的日出而作,感慨自己的日落而息。信天游是相伴陕北人生命过程的一种民歌行为,它的恒久生命力来自陕北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生生不息的爱恨情仇,凝结了世代陕北人与自然与生命相抗衡而延续的心路。
霍竹山作为陕北黄土上信天游民歌创作的传承者和代言人,为新信天游诗歌的民族化、生活化、诗性化建设而不懈努力。可以说,在辽阔苍茫大地上,霍竹山是朝着太阳而歌,用他的信天游诗歌表现着一个复兴民族心灵的波澜激荡,彰显着一个全新时代砥砺前行的空谷足音。霍竹山的新时代信天游诗歌所歌之物事情意,由小空间地域向大社会天地拓展,由多沉湎生活物质向多发觉心理精神深入,。尤其是新创作的信天游诗歌《梁家河》,更是体现了这种向大社会天地拓展的大叙事,向多发掘心理精神深入的大抒情,。
信天游诗歌《梁家河》,说的是陕北一个叫做梁家河村子的故事,说的是这个梁家河村子中北京知青的故事。如果说上世纪30年代中央红军来到陕北,是外部世界文化对这块“圣人布道此处偏遗漏”的第一次文化输入,那么上世纪60年代末北京三万知青下乡插队到陕北,就是外部世界文化对这块土地的第二次文化输入。前者使信天游陕北民歌由传统民歌走向革命民歌,后者就使传统民歌和革命民歌开始向新时代民歌过渡。诗人霍竹山从《沙梁梁》开始,一路走来,经过《金鸡沙》,再到《走西口》,再去《赶牲灵》,再闯《广羊湾》,终于把一只脚跨进了新时代陕北民歌的大门槛。这就是因了他这个叙事抒情的主体,不再是只局限于一个小空间地域的“小我”的民间歌者,他要用陕北民歌的信天游,成为新生活、新时代的大社会、大时代的大叙事、大抒情、大展现的全新信天游诗人。
信天游诗歌《梁家河》所展现的叙事情结,,就是在上世纪90年代福建任职时回访梁家河的故事,就是在21世纪的第15个年头第三次到梁家河视察看望乡亲的故事。全诗以倒叙的方式开始,倒叙又以梦境的方式进行,以此来表现梁家河乡亲盼望领袖到来时那种特别的情景。。。先是访贫问苦要知情,。诗人这个时候连用5个“梦见了”、8个“认下了”、7个“学会了”、3个“歇下了”的复沓句式反复铺陈,。。在这里,诗人以大叙事突显大作为,全方位表现7年的时间里,,先是入党,再是成为党支部书记,然后带领全村百姓不断开拓新生活的历历往事。诗歌的第三部是围绕两次回乡省亲的主线而展开。福州任职时携妻回乡里,带有认门的意味,。,又何尝不是我们中国的所有农村呢?他想让梁家河的乡亲实现中国梦过上美好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期望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尽快实现小康和现代化呢?、2个“走了走了实走了”、2个“走过”的复沓句式反复铺陈,,由此表现出领袖与人民的鱼水亲情。
《梁家河》作为霍竹山唱给我们新时代的信天游,实现了陕北民歌由传统民歌和革命民歌向陕北新时代民歌再造的转型。他的大叙事、大抒情、大展现,使得新时代陕北民歌具有了它更为广阔的表现空间和更为深厚的审美意味。
信天游唱词一般为两句体,上句起兴作比,下句点题表意,大多都是即兴之作。信天游的节奏十分自由,旋律奔放开阔,往往一气而贯之形成扣人心弦、回肠荡气的诗意表达,陕北信天游曲调的基本性特征,就是悠扬高亢、粗犷奔放、韵律和谐、不加修饰。信天游起兴的特别,还包孕了白话言辞运用过程中一种属于陕北人特有的俏皮却充满智慧的说话方式,它的妙处,就在于看似言它,实在说此。表面无有关联,内里却形成相互印证。这正是陕北民歌之所以韵味特别的特质所在。
正是信天游语言表现的这种特点,使得陕北民歌的艺术表现手法具有了灵活多变的特征。霍竹山在继承信天游陕北民歌的传统中使其在精神内容上实现了大拓展,在艺术表现上实现了大创新。霍竹山的新时代信天游民歌,在艺术表现上由单一走向多维、由简约走向繁复、由传统走向现代。
《梁家河》开篇的序曲,就是“鸡娃子叫来狗娃子咬”,让人想到《诗经·国风·周南》的第一篇《关雎》。开头“关关雎鸠”以动物的鸣叫起兴,给人一种心旷神怡、和谐热闹的感觉。,给读者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梁家河》的叙述方式基本上是赋的铺陈。开篇以倒叙始,把过往变成现实,立马营造出一种特别真实的规定性情景。,直接点题,说明“鸡娃子叫来狗娃子咬”的原因。抓住了这部叙事诗最精彩的部分,不仅吸引了读者,激发了阅读兴趣,而且为后边叙述做了恰到好处的铺垫。
如此铺陈性赋的运用,除了叙述故事情节、推动事件发展以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增强了语句的气势和抒情,使诗句富有节奏感。开头写了7件事情,用“梦见”进行铺陈,诗句回环往复,情感热烈激昂,读来琅琅上口。诗人在其另一部信天游叙事长诗《赶牲灵》后记中也说:“在信天游里,我努力寻找生活的细节——这才是诗歌的黄金,当然也是一切艺术生命力的黄金。我更注重赋的铺陈手法。我以为在信天游的创作中,赋是比兴的延伸,只有在赋的作用下,比兴才具备无限的张力。”在霍竹山的诗歌中,虽然铺陈手法也频繁呈现,但却是灵动的意象,诗性的表达。在铺陈的同时,叙事本身也活了,强烈的感情一旦爆发,便“推人及物”,使山水草木都有了灵性,都有了情感,形成了暖人心扉的诗意。而且这种信天游的叙述语言,带着陕北人的秉性,憨厚中透露着智慧,稚拙里现着灵动。
《梁家河》改变了传统信天游的为比而比、为兴而兴的模式,赋予了信天游强壮的骨骼和新鲜的血液。同样,赋的细节化,在诗中也有自然而巧妙的体现。霍竹山对信天游诗歌的创作,可谓既有敬畏又有自觉。他说他只是尝试着为传统信天游诗歌创作拓展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就是如何使得信天游在赋比兴里更为流畅,更为和谐,更为洒脱。
霍竹山一直努力着不改变自己的方向,而他一系列信天游诗歌的不断问世表明,他在信天游诗歌创作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生活在信天游的故乡,吮吸着信天游的营养长大。所以,他的语言更自然,也更地道。霍竹山不断追求探索信天游诗歌艺术表现的新路径,每一次创新探索,不是仅仅着眼于形式和内容的简单改变,不是仅仅看到字数的增加和韵脚的安排,更是在努力寻求信天游诗歌内在的诗意化的多元化表达,努力寻求一种特别的诗歌意趣与特别的诗歌镜像共生的特别表达。
《梁家河》的叙事艺术,不仅追求现实主义艺术身临其境的真切感,也要实现浪漫主义艺术亦真亦幻的再造性想象。如“山认得你水认得你/歪脖子红柳认得你//大坝认得你土地认得你/院子里的碾轱辘认得你//油灯认得你,扁担认得你/硷畔上的沼气池认得你”。这是一种“对写法”的完美运用,应了古人所说的“心已驰神到彼,诗从对面飞来”。也就是从对方着笔,实现对己方的表现。,,。
《梁家河》除了语言表达的这种思维洞开的创造之外,还努力尝试着信天游诗歌语句的构成变化,这就是语句的跳跃和省略。通过语句一定的跳跃和省略,寻求一种信天游诗歌更有张力的表达。因此,跳跃和省略的创造性运用,在诗人笔下的诗句充满了亲切的谜语氛围。
“人面前不想人背后想/今年知青窑周围树都肯长//骑一根柳梢当马马/学着马蹄声呱嗒呱嗒”,在初读这些诗句时,感觉有些突兀。可仔细一想,不由得使人会心,不由得从心里涌出了一个字“好”!原来诗人在诗中隐去了知青们想家思念亲人的眼泪,而这几笸箩几石几斗几升的泪水,不就是知青窑洞周围的树木都肯长的雨露嘛。诗歌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把读者带进了陕北农民的特别农事劳动过程中。虽然这些农事劳动是辛苦的,但如此这样的表现却平添了一种轻松的心绪,使得诗歌顿时溢出了一种浓浓氛围里的特别情趣。
《梁家河》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陕北方言、俗语和古语的运用。在陕北方言中有大量的古代语词的保留,之所以这些古语词还能在现代延续,就是因为它所传达的语义还没有现代语词所能替代,或能够表达,而且一定没有原有的传神精彩。所以,霍竹山在自己的信天游诗歌创作中,运用了大量的陕北方言、俗语、古语等。可以说在信天游诗歌《梁家河》中,随时随地都呈现着这种对方言、俗语、古语的巧妙运用和传神表现,不仅很好地实现了其诗意的表达,更很好地实现了其艺术审美力的彰显。
霍竹山的信天游诗歌《梁家河》,是陕北民歌继《东方红》之后,又一首用民歌吟诵领袖的经典。如果说《东方红》是陕北民歌人李有源用老调填新词所做的吟唱,那么《梁家河》则是陕北信天游诗歌人霍竹山全身心投入、创新性创作的高歌。如果说《东方红》还是一个民间性探索的短篇幅小制作,那么《梁家河》就是一部自觉追求的鸿篇巨制的大史诗。这样的大史诗,开始了信天游诗歌大叙事、大抒情、大展现的陕北新时代民歌的第三个时代。可以说,这是民间文化与文人文化相谐共生而创造艺术经典的一个成功样本,它对新时代文学艺术的发展繁荣将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创作谈
高粱红糜谷黄
○
文|霍竹山
高粱红,糜谷黄,这是秋天,我穿行在陕北苍莽起伏的群山时所看到的情景。当然,这也是我记忆里的陕北秋天景象。那些天,我一直沉醉在美好的秋色中,我想拦住老乡,让一头脱缰的牛犊在田野撒欢儿;我想搂着一棵毛头柳树,拉上半天悄悄话;我想回到儿时,躺在泥土里打一阵滚儿……
,初稿去年秋天就写好了。但一年多来,我一直在农历的季节里,寻找节气泥土的芳香气息。我知道,这才是这部信天游长篇叙事诗的细节和源头。,也是在这个美好的季节里,离开陕北山村梁家河的。当年的陕北穷啊,梁家河插队岁月艰苦,。
2015年春节前夕,,向陕北革命老区人民和全国各族人民祝贺新春的第一站,来到他知青时代插队的延安市延川县梁家河时,梁家河村一下子沸腾了,陕北的群山一下子沸腾了!尽管已经立春,可陕北依然冰天雪地,我和梁家河的父老乡亲们一样,眼前一下子开满了火红的山丹丹花儿。那时我拙嘴笨舌,似有一肚子要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真是坐卧不安,书房里转圈儿成了我的一种惯性。我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座高峰,可我不想知难退缩,我更清楚这是一名诗人光荣的职责,就是爬也必须要爬过去,苦苦写了《知青》长诗。
但我心里还憋屈得慌,这似乎不是我要表达的。正月里,我背起行囊去了梁家河。深情的窑洞,火红的对联,喜庆的灯笼,红格彤彤的窗花,一盘历史的石碾,几个挤暖暖的孩子,一只小毛驴熟门熟路悠闲地走上了回家的硷畔,一只公鸡娃子抱住膀子撵着一条小花狗跑,蓝格英英的天上一朵白云懒洋洋地枕着躺牛峁似在小憩,两三只从头顶飞过的麻雀也分外亲切,一棵歪脖子老榆树深情得不能再深情了……此时,山背后吱哇哇地传来一声高亢的信天游,我的心跟着被什么猛地揪了一下。
一次次跟梁家河的父老乡亲们聊天拉话,,40年前那一段可歌可泣的知青岁月,也渐次在我的眼前展开了:山路弯弯,柴门无锁,乡亲们穷啊,吃水靠井,衣服靠缝,走路靠腿,有病靠命……封闭、落后的梁家河,日出月落,鸡叫狗咬,多少年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走进梁家河,却意味着艰苦和磨难。,成为梁家河的一员,同乡亲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与乡亲们打成一片,融为一体,在梁家河扎下了根。
在开始这部长篇信天游创作之前,尽管我已有了多部长篇信天游叙事诗的写作经验,可我想绝不能重复自己,我在想现实主义的信天游可否融入浪漫主义的色彩?如何更好地处理好叙事与抒情的关系,叙事诗肯定要在抒情基础上进行,但如何在叙事中抒情,也在抒情里叙事,我不能不说这很难,这才是我首要解决好的难题。
信天游作为一种民歌体发展到现在,写作者要是还一味的写“山丹丹开花背坬坬红,你看见哥哥哪达儿亲”,那真的不如不写——这才是真正的无病呻吟!我想我的写作应该在继承传统的同时,赋予信天游新的内容和张力,让信天游这一已成为非遗保护的文化项目,为更多读者喜欢并得以关注。因此,在这部信天游长诗中,我在“比”和“兴”的基础上,更多地运用了“赋”,让赋来完成叙事与抒情。这部信天游长篇叙事诗,我写了一年多,初稿完成后,又修改了一年多——在诗句的季节里找寻生活的细节。
本文发表于《文艺报》2018年3月5日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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